一.
唐蓦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怕冷的。
手边是温热的液体,粘稠的,沾在五指之间。唐蓦想到某种熟悉的腥甜液体,但是他没有闻到。
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闻不到。
没有画面,也没有气息。只有不时传来皮肉破开的声音,这是鸟雀在啄食腐肉。这声音有远有近,围绕着,窸窸窣窣地不停霸占着他的听觉。
四周的液体在渐渐凝固下来,越来越粘稠的触感让他很不舒服。他想站起来,但是他也感受不到自己的下肢,于是继续沉默地躺着。
身边的液体越来越冷了,唐蓦突然想到,自己会不会被黏在这里?
和这些血液融为一体,等待鸟雀啄开他的皮肉,撕扯他的内脏,叼走他已经没用的眼球……
他开始觉得害怕。
于是他挣扎着用手把自己撑起来,摸着满地的尸体与断肢向前爬去。
手下滑腻的,是翻开的血肉,粗糙的是露出的骨,还有沾着血打结的头发,僵硬地张着五指的断手……
爬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已经爬了很久了。他已经摸过了十具,或者二十具尸体,然而前方好像还有无数的尸体横亘着,挡着他的去路。
会不会是爬错方向了?他开始怀疑自己。
怀疑是最可怕的。
不知过了多久,唐蓦颓然地躺了下去,和他刚开始一样,黏在一片凝固的血里。
冷。越是冷,他越是害怕。
他突然发现在尸体内的血还是热的。
于是他忍不住越靠越近,紧紧地抱着身边的尸体,仿佛这是他生命的来源。但还不够,他还是觉得这些血就快凝固了。
怎么办呢?怎么才能更靠近这些温暖的血液呢?
唐蓦在尸体身上翻找着,他突然发现一把刀。
对了。
他割开尸体的肚子。
里面的血还是热的,温暖的。他笑了起来,将脸埋在伤口里。
他突然听到一声叹息。
在四周单调的风声和鸟雀啄食声中,这一声叹息是如此地突兀。
没有任何脚步或衣料响动的预告,仿佛这个人一直站在这里。
接着他感觉到了一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他身体带了起来。
唐蓦想破口大骂,这个人把他拉远离了他的尸体,他要他还给他。但这个人身上好像比尸体的血更加温暖。于是他安静了下来。
热的。他想到,这个人是热的。
那他的血,会不会更热呢?
于是他一手拉着这人脖子上的佛珠,将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随着滚烫的鲜血涌出,他听到身下的人轻轻闷哼了一声,随即又是一声叹息。
不是生气,甚至也不是无奈的语气,只是怜悯。仿佛是看到了路边一只将死的疯狗一般的怜悯
但他不在意这声叹息了,他只知道这人身上的血,比任何一具尸体上的都热。他满足地将脸靠在流着血的伤口上,将手里的刀搅动着,让更多血流出来。
这人并没有推开他,轻轻地掰开他手指,取回了那一串佛珠。
“苦海无边,施主随我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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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