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里里

重新捡起这个号

【叶傅】暖

  他只觉得很冷。

  眼前是一片红色,像是漫天绯红的雪花,隔绝了天地,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一层层包裹着他。刀片似的风将他的身体刮出一道道口子,再把飞雪灌进去,凉透心脏。

  他感觉自己像是拼命狂奔了几千里,四肢都灌了铅一般沉重。

  但他不愿停下。

  似乎只要一停下,就只能永远地留在这一片血色中,再也挣脱不得。

  所以他挣扎着向前走去,逆着风雪,艰难地将本就行动不便的腿从雪地里拔出来,一步步往前挪动。

  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他只是想逃。

  逃。

  离开这一片冰冷的血红。

 

  “傅红雪……傅红雪。”

  再醒来时四肢依旧沉重而冰冷,只是额头上传来一阵舒服的暖意,柔软地贴着,像是儿时母亲难得的抚摸。

  他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睛。

  那双眼愣了一下,然后忽然亮起来,从瞳孔深处一点点溢出笑意,“你醒啦,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随着一阵窸窣声,那双眼睛忽地远离了,额头上的温暖也随着离开。

  傅红雪本能地抗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按住眼前的脑袋,把额头重新贴上去。

  然后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感觉不到怀里的身体忽然僵硬了,只觉得这样很暖,很舒服,于是把手臂往下移了移,将那人紧紧按在怀里,又重新闭上了眼。

  “傅红雪,你先松一下手,我去给你拿吃的。”

  叶开的手在空中僵硬了片刻,终于还是拍了拍他后背,“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意料之内的没有反应。

  “乖,先放手好不好?”

  叶开突然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语气实在很像在哄小孩。

  但是这个小孩大概不算很听话。傅红雪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显然是不打算放手了。

  叶开偏过头,看他闭着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出一小块青色的影子,有些干裂了的嘴唇紧紧合着,微弱的鼻息喷到他脖子上,惹起一阵湿热的痒。

  他叹了口气,心想等傅红雪清醒过来说不定会一刀砍了自己。

  但在之前,他还得对这个难缠的病号言听计从。

  “好好好,我不走。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傅红雪没有应他,呼吸平稳,大约是已经睡着了。

  叶开搂住他肩膀,暗自道这人也太瘦了些,偏偏还不爱好好吃东西。明明不是多么强硬的一个人,却偏要独自去承担一切,即使那些负担本该是他的。

  “对不起。”

  他搂着人躺下,将被子仔细掖好,看着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容,突然道,“对不起。”

  他想说这句话很久,却在此刻才敢说出口。

  “有时候我想着,要是当年我没被白夫人送走,我这么皮的性子,会不会早就被娘打死了。”他笑了笑,才接着道,“但这样,你就可以在一个普通人家长大,娶妻生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当然我也不会认识你。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认识我这种人,不会是什么好事。”

  “傅红雪,”叶开随手梳理着他鬓边散落下的发丝,忽而闭上眼凑过去,额头相抵,“我欠你的。”

  我欠你的。

  被子的温度很合适,暖融融地压下来,叫人不住放松了意识。两人平稳的心跳在这寂静的空间内听得格外清晰,叶开昏昏沉沉地听着两个心跳声渐渐合成一个,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整整三日没有合过眼,此时一旦困意来袭,便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于是他无意识地把身边的人搂紧在怀里,终于也沉沉睡去。

 

  只是他没有看到身边的人突然睁开的眼。

  傅红雪记得自己离开丁家庄以后漫无目的地行走,他不知道要去哪,但他不想留在那里。

  他听到了丁庄主那句“女婿”。

  叶开会成为丁家的女婿,他一直都知道,可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居然感到心里蓦然地一痛。

  像是被什么东西阻塞了喉咙,取不出,咽不下,只是如一截鱼刺埋在喉头的软肉中,一动便扯着生疼。

  他也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黑的,雨又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

  他只记得他挣扎着倒在地上,靠在巷子里长满青苔的墙角,像一条野狗一样抽搐。

  这样像野狗一样活着,不如死了。

  他这样想着,握着刀的手却忽然松开了,向着前方的雨幕中伸出去,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

  因为他看到了一截衣角。

  青色的,随着那人跑动的步伐晃动,被大雨湿透仍轻灵得像是要飞起。

  他缩回手。

  他不愿将这一抹青色也拉入泥潭中。

  而那双手却不顾他的拒绝,径自把他拉起来,按住他抖动不止的身躯,将他抱在怀中。

  “你不该来。”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自己说,“叶开,你不该来。”

 

  你不该来。

  不,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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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著最后一章之后,傅红雪独自离开那里,我一直想着开开怎么不追上去,于是就有了这篇。

叶开其实几乎是从头到尾唯一一个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傅红雪,利用傅红雪的人,他也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为他好的人。

但他也是亏欠傅红雪最多的人。

这不是他自己欠下的债,他却不得不背负。

傅红雪对叶开的接近一直充满防备,而叶开其实也是小心翼翼地怀着那份愧疚。

这两个人,谁也不比谁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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