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里里

转眼都九年了。

我是四川人，却是在川南边界上，离汶川还远。

08年我才三年级，还不懂什么是地震。我清晰地记得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我一向讨厌数学老师，她叫起立，所有人站起来，但我没有。同时我感到一阵剧烈的摇晃，我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同桌起立带来的。可他却看着我，说“你晃什么？”

我愣住了，随即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这时班上反应快的男生已经叫起来了“地震！是地震了！快跑！”

我们鱼贯而出。我不知道地震的厉害，懵懵懂懂地跟着人流走下楼梯。到了操场，听见女生们的哭泣，再回头看见楼上变了形的窗户和碎掉的玻璃，才意识到这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后来是漫长的假期，我们家在外面睡了几晚，最终还是回到了屋子里。只是我父母轮流熬夜，方便遇到余震的时候叫醒其他的人。熬夜的时候他们就看新闻，有时候晚上我睡不着，还可以听见我妈跟着电视里的人哭。但那些新闻他们是不让我看的，他们说太惨了，小孩子看了不好。

但我还是知道了地震是很恐怖的，跑慢一步就要死人的。

我突然想起那天跑出教室的时候，那个我一向很讨厌的女老师，她是看着我们全班都跑出去，然后才跟上。

从此以后，我还是不喜欢她的教学，但我再没和她呛过声。

我初中去了成都，双流。这里离雅安很近很近，所以当13年雅安地震的时候，我是感受很强烈的。有了08年的经历，大家都反应很快，我沿着校园公路跑向操场的，公路有一边是玻璃幕墙的大楼。一路上我在玻璃震动的尖锐响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中狂奔，一面骂着当年断言“四川五年之内不会有大地震”的专家。

后来想起来，08到13，恰好五年，是我错怪专家了。他不是不准，而是太准。

记得当时班上有同学是雅安的，打不通家里电话，一个大男生蹲在操场边上偷偷哭。

再后来，去了绵阳读高中，离当年的震中又近了一步。

在这里知道了当年学校里的老师们纷纷留下遗嘱奔赴灾区参加救灾的往事。校长说，如果不是学校还要他主持，他也会去。所以当时每一个来请假的老师，他都给了他们一个拥抱：“我和学生等你回来。”

我是一个没有直面当年灾难的四川人，但那场灾难，对每个四川人来说，影响都是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