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白】惊梦
开封。傍晚的时分又下起了雨。
开始只是一滴，两滴，到后来密集了起来，天色暗得像是蒙上了黑布。王小石从回春堂的大门中望出去，街上已见不到人影，只有雨水冲刷着青石地砖，几个没来得及收的摊子在风雨中可怜地摇晃。
“王大夫。”
“啊？”他回过神，药铺里没有点灯，反正这个时间也不会有客人，所以他只看到东家模糊的巨大轮廓。
“王大夫家里人等急了吧？”
王小石知道老板这是要关门了，他起身笑道，“我正要走。”
他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所以当药铺的门在身后“彭”地一声关上时，他也只能无奈地笑笑，把身子再往后靠一些。这药铺的屋檐实在是有些窄了。
雨丝很快随风飘进来，湿了他半边衣服，王小石只得先捡起一张包过药的油纸先护住脑袋。衣服湿了可以洗，头发湿了却可能得风寒。
他每天在这里给人抓药，赚的钱缺还不够给自己买药。
“好大的雨啊。”
“知道雨大，还站在外面？”
这话说得冷冰冰的，说话的人却让他感到一阵温暖。
“白兄！”王小石看到那个撑着伞的白色的身影，笑了起来。他取下头上的油纸，冲他招手道：“你可算来啦！”
白愁飞将他纳到伞下，又将几幅字画塞到他手里。
王小石暗自点了数目，和今天白愁飞出门时并无二致。他抿了抿嘴，想起他们原本有两把伞，而另一把已经在半个月前折了伞骨，现在还没去修。
两人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脚下的积水被踩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王小石一面低头数着水花，一面算着账，却是越算眉头皱得越紧。
看他一脸愁容，白愁飞却是嗤笑道：“怎么？当初你不是说平安喜乐就好吗?如今也明白飞黄腾达才是出路了？”
王小石瞥了他一眼。他比白愁飞矮上一些，这一看便只见到他弧度优美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还有他的眼睛，也许是俯视的缘故，那双凤眼显得格外好看，也格外戏谑。
“但凡有几分薄名，那药铺老板又怎么敢在这个天把你推出来淋雨？他明知道你没有伞！”
王小石愣了愣，然后拉住白愁飞空着那只手，低声道，“可我知道你会来接我啊。”
白愁飞低头。昏暗的天色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听他沉默了片刻，又是嗤笑一声，王小石想，约摸也是怒自己不争吧。
雨越下越大，离他们的住处还有不少距离，两人只好站得更近，肩膀挨着肩膀。王小石突然觉得这样也很不错，于是他干脆挽起白愁飞的手，将两人又靠得近了些。
“你干嘛？”
“挤一挤暖和。”
白愁飞笑了笑，“小石头。”
“嗯？”
“全天下最笨的小石头。”
“你又说我笨。”王小石叹了口气，白愁飞每次说他笨，他总是要叹气的。
白愁飞低头看着他。
王小石眼睛很大，且黑白分明。他总喜欢定定地看着人，尤其是被说了笨以后，目光中带着些疑惑又有些可爱的不甘，很容易让人想起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
“全天下最笨、最笨的小石头。”
王小石仍在努力地瞪着他，白愁飞却是自顾自地笑起来，笑得很好看。王小石不由得呆了——似乎从黄鹤楼的初见起，他就总是会看着白愁飞发呆。
也许是天色又暗了，那个笑容也渐渐模糊不清。
“回去记得喝姜汤。”
“哦，”王小石愣愣地应道，“可以给我放糖吗？”
谁知白愁飞却没有回答，只有偏冷的嗓音和着雨声，模糊地传到他耳中，“冬天少喝冷水，烧一点水也不麻烦的。”
王小石听他说着，正想说这才五月，说什么冬天的事儿。他愣了愣，好像也觉得哪里不对。
头上的伞不知何时消失了，王小石孤身地站在雨中，他只觉得很冷很冷，身边的体温也找不到了，只有那个模糊地声音还在雨声中缭绕。
“我不喜欢戚少商。你把金风细雨楼交给他，说明你很信任他。你那么相信别人，我不喜欢。”
“二哥，你……你怎么会认识戚少商？你，你不该……”
他突然愣住了。
他不该叫白愁飞二哥。
为什么？为什么要叫他二哥？
这个时候，他们还不应该认识苏梦枕，不应该加入金风细雨楼，他们一人行医一人卖画，每天都担忧着明天的饭钱，却又总是把最后一点钱拿去买酒，对饮到深夜……
他们还只是白愁飞和王小石。
“全天下最笨的小石头。”那个微冷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念着，温柔，又无奈，“照顾好自己啊。”
“……二哥？”
“白二哥！”
“白愁飞！”
王小石几乎是吼叫着那个名字，他徒劳地环顾四周，黑暗不见边际，仿佛沉默的巨兽吞噬一切。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向着它怒吼，让它把那些失去了的东西还回来。但那片黑暗依旧沉默着，在大雨的阻隔中，深不见底。
前任金风细雨楼楼主颓然地坐到地上，像一个走丢的小孩，任凭大雨放肆地击打着他的身体，抱着膝盖，颤抖着肩膀抽泣哽咽。
挽留剑。挽留岁月挽留你。
他是使挽留的人，却还是没能将他留住。
“二哥……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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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超想写这对。
说英雄系列最喜欢的人是白二哥和戚楼主，但是小石头对我来说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个系列里，每个人都身不由己，每个人都求而不得，每个人都背负着种种仇恨与执念。除了小石头。
在这个黑暗的故事里，唯有每次见到小石头的时候，能放松下来，发自内心地笑一笑。
这是小石头吸引我的原因，大概也是吸引白二哥的原因吧。
